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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aturday, Aug. 07, 2010 8:22 p.m.

morning after the night before
這樣的情境,使我想起了父親。他愛光著上身躺在沙發上午睡,我會放一隻毛公仔在他的肚腩上,看它隨著父親呼吸一下一下地動,然後跟父親說,公仔有生命,它自己動了。

也曾近距離凝望他的眼珠,看到那夾雜著灰綠的虹膜微微顫動,和裏面的深度。也曾仔細端詳他厚實的刻滿皺紋的手掌,用我的手指,遊過他的每條掌紋,然後用相機把那手掌拍下,怕有天再也看不見那掌心。

雖然我和我哥的存在就是父親曾經存在的最有力證據,但我相信哥和我一樣,都在嘗試竭力保存其他一切微小的證據,諸如父親留下的學校行政檔案、中英文金曲mp3、拍下的照片甚至小至字跡。

父親離開前幾天,用他的手提打電話給我。經過因為O camp回不了家的幾天,內心的忐忑和罪疚感累積到無法忍受的地步,終於決定脫離大伙提早離場。那是晚上九時,ASO最後一天,記不清楚是真的下雨了還是我的錯覺,跳上巴士,可能是城巴40號,我就坐在司機附近對著樓梯的位置,眼淚一直湧出來,頭上的藍色和稍遠處的黃色燈光全都糊成一片。這時電話響起,是父親虛弱的聲音。小寶寶,甚麼時候回家?我說,現在就回來了。他說,那就乖了,聽他說著時可以想像到他的笑。

這成了我們最後的電話通話。

我一直都保留著這通話紀錄,把其他人的紀錄都刪掉,好讓它永遠都留在那個通話紀錄清單上。忘了後來它怎麼消失了,可能性只有兩個,要不是我忘了刪除其他紀錄,就是我丟了電話連SIM卡。遺失了這重要證據,我原以為自己會很心痛,結果我卻很冷靜,反正都無法挽回。

另一個遺失了的證據是父親的字跡。我的手機charger上貼著的label有他寫的字,把charger留在學校studio,第二天就不見了。傷心加憤怒,但不消一會兒又看化了,只怪自己不小心。

這些證據一件件逐漸蒸發,我縱使不捨卻開始意識到記憶從不靠這些外物承載。事隔幾年,看到這一幕,我才發現最重要的記憶就留在我和我哥身上-我從小到大都厭惡的軀體,我的眼睛、我的手掌的形狀,我的聲線與用字,還有那些看不見的性格特質,例如那獨自拿著相機四處遊蕩的癖好,竟就是父親存在的印記與記憶的延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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